• 蝶曲设定下的现代AU,剧情向,犯罪者芝诺斯X私设警察女光; 警告:有R18G血腥描写、汉尼拔行为、角色死亡描写、不健康关系,包含非全年龄内容。暂时停更,大纲调整中,今后会大改,此为存档。

第一章

孤独者,你走着通往你自己的道路!你的这条道路领你从你自己身边和你的七个魔鬼的身边走向前走去。——尼采

雾气缭绕的Eorzean,天色阴沉,重色的浓云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,高耸的建筑群则像是支撑着天空的柱,风咆哮着穿过,而人是被囚禁在这牢笼间的兽。

建筑群远处是低矮的民用房,Shana和Alex在楼间的窄巷中穿梭,哒哒的脚步声回荡着。

Shana搓了搓自己有些僵冷的手,再将自己的围巾裹得更紧了些,她将脸转向Alex问道:“我们快到了吗?”

“应该……是快了”Alex有些不安地看了眼Shana,又看向雾气中房屋密集的阴影,白雾从他口中呼出,“我朋友说走这条路会比开车快上不少,他那个人最熟悉这片地区了。一路走来我一直在数着路口,没有出错的!”

“喵~~”嘹亮又柔和的叫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。

“这个小家伙你准备怎么办?”Shana将目光移到Alex胸口,他的黑色大衣不自然地凸起,两只雪白的耳朵尖露在衣领外轻轻抖动。

“不能不管它,这种天气它会冻死的。”Alex保护性地将手伸进大衣中安抚起小猫,随之而来的是小猫满足地喘鸣。

“局里可不能养猫。”Shana若有似无的浅笑了一下。

“它可以住在我家,”Alex抢答道,他偷偷瞄了Shana一眼,接着说,“师傅,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它。”

“好,看来我们到了。”鲜亮的黄色警示带漂浮在雾气中,Shana没有理会呆在原地的Alex,径直朝着目的地走去。

Shana向看守警员出示自己的证件,弯腰钻过警示带。她向前走了几步,又停下转身对着警员说:“后面那个黑衣服的高个子,是和我一起的。”

Shana抬头看了看这个二层洋房,雾气让它显得沉默且可怖。警车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大门上,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向内走去。

推开屋子的大门,空气里蔓延着淡淡的血气,房内的氛围凝重且停滞,光线也像是被阻拦在外。身后Alex道谢的声音传来,显得遥远且缥缈。

Shana快速眨了几下眼睛,适应黑暗之后,继续向内走去。她随着楼梯上零星的血迹来到二楼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,扑面而来的浓烈血气引得她的心跳加速。借着微弱的天光,她伸手按向墙上的开关。

“咔。”

伴随着开关的清响,眼前展现的除了光明,还有暗红的血色。血迹以床为中心放射性的溅射开来,床单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,床品围绕着中心的血块摆出成了一个螺旋着的圆形迷宫。

Shana走近了几步站到床边,尽管技术科已经完成了采样,她依旧注意着细节努力不破坏现场。她仔细端详面前的血块,可以辨别出这是人体的躯干,脖子以上以及四肢是缺失的。尸体整体呈现一个较长的、上大下小的椭圆形,胸前的血肉向下翻开,填补了内凹的腰部曲线,透过胸口外露的肋骨可以看到内脏已经被掏空,又被塞进了数朵鲜红的角罂粟。腹部的血肉不和谐的凸起,缝合线狰狞扭曲的从肋骨延伸到下体,看似是被打开塞入了什么又缝合了起来。

面前的诡异景象并没有让Shana感到不适,她觉得非常的美,甚至于….饥饿?

Shana不禁愣住,心跳声砰砰地回荡在耳边。

“看出什么了吗?”Alex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Shana身边,他弯腰护着怀里的小猫,不让它探出头来查看。

注意到Alex之后,Shana将心中的情绪压下。她一直知道自己对身边的Alex有着不同常人的欲望,但比起爱欲,这种情感更接近于食欲,而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。

“嗯,又是恶意碎尸,”Shana斟酌着回答,她指着围绕着尸块的圆形图案,“那个符号,我曾经见过。”

“这是什么?迷宫吗?”Alex来回走了几下,似乎想换个角度看能发现什么。

“Stropholos of Hecate,赫卡忒之轮,女神Hecate的象征,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”Shana说道,“她代表着某种游戏、快乐,神话中她随心所欲地施舍幸运或者厄运….至于那个符号,这里应该代表着重生。”

“游戏?这种惨象,对凶手来说,只是个游戏?”Alex语调升高,“重生又是什么?他杀了人,又想要他复活?”

Shana没有回答,沉默无声地包裹着二人。在这静默中,Alex没来由的有些不安起来,忍不住后退了几步。

“我需要看看解剖报告,特别是尸体肚子里有什么。”Shana抬起头,看向Alex,发现他已经快退到了门口,“退那么远做什么,我又不吃了你。”

Alex笑着打了个哈哈,随即拨打了电话。

二人从洋房里走出。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路灯在浓雾中闪烁。

Alex深吸一口气,又伸了个懒腰,小猫从他怀里探出脑袋,他脸上也扬起笑容:“出了犯罪现场感觉又活过来了,里面可真是压抑。”

“对凶案现场还不习惯吗?”Shana接话道。

“不是,但总是感到很难过。”

“为了死者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还真是辛苦。但你要习惯,从事这个职业的话。”

Shana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。

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警示带旁,向警员示意后,Alex拉起警示带让Shana通过。

Alex犹豫了一下,接着快速走到Shana身旁,低头看着她的脸问道:“师傅,一起去喝一杯吗?”

“你知道的,”Shana停下脚步,“我不喝酒。”

“那一起吃点什么吧?”Alex歪着脑袋双手合十,“我好饿啊,没有人一起吃饭好可怜的…”

Shana叹了口气,掏出老旧的翻盖手机看了眼时间,点了点头。

“我这就叫车!”Alex露出尖尖的虎牙笑着说道:“还是老地方?”

“好,就那里吧。”Shana有些心不在焉的盯着地面,脑海中仍在回想着案件的细节。几只蚂蚁搬着战利品经过,她下意识地让出了它们前进的路线。

“车要等会儿才到,”Alex收起他的最新款智能手机,又将手伸进衣服里爱抚小猫,“我刚刚看了新闻,你知道现在舆论都在说我们警方没用吗?还真是不讲道理。”

“嗯,连续的恶性事件上面的压力也很大。”

“师傅,你觉得是同一人所为吗?”

“确实是同一人,”Shana皱起眉,“但我总觉得违和…凶手的手法非常稚嫩、野蛮且粗暴,但“成品”却非常的……优雅?”

“我不太明白,但师傅这么说一定有道理。”Alex面色认真地说道,他的心脏跳的有些快速。

“我总觉得他在崇拜着什么,那才是我们要找的真正的犯人。你…”Shana看着他眼中藏得不怎么好的情感,移开了视线。她顿了顿,接着说道,“你既然怕我,就不该信任我。”

“我不是……”

白色的轿车停到了二人面前,打断了这场谈话。

“上车吧,不是饿了吗?”Shana招呼道。

在二人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里,随着月光被乌云遮挡,有着雄狮般金色头发的男人高大的身影伴随着轻笑声消失在黑暗中。

第二章

人要独居,必须是野兽或天神。——亚里士多德

天刚破晓,Shana和Alex一前一后地穿过长长的走廊,白炽灯的光照将二人的影子压在脚下。

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维埃拉族法医Natalia替他们开了门,Alex贴心地递给对方一杯温热的咖啡。

尸体被平放在解剖台上,顶上是持续工作了许久的无影灯。

“胸口部分切口并不规则,是用极钝的刀具切开的,肋骨被剃的非常干净。四肢部分有被破坏过的不完整咬痕,咬印大而浅,也不是动物尖而小的牙齿,对比牙弓应该是人族或者加雷马族的咬痕,”Natalia喝了一口咖啡,接着说道,“坏消息是尸体大量缺水,并且由于发现时间较晚,牙痕型材特征发生了较大变化,无法作为确切的证据。”

“欸…不能想想办法吗,Natalia姐姐?”Alex插话道。

“你还是等我说完,”Natalia回了他一个微笑,“好消息是,有个别完整齿痕与上一案采集的重合,二者是同一个凶手的可能性很高。”

“唾液采集情况怎么样了?”Shana问道。

“和上次一样,DNA检测浓度过低,无法达到鉴定所需的数量要求。死者体内也没有毒素,”Natalia耸耸肩,放下手里的咖啡,“尸体我打开了,你们过来看。”

三人围立在解剖台边上,尸体的缝合线已经被抽离,翻开的皮肤围绕着的是被面纱覆盖的中原之民少女的脸,少女神色安详,轻闭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眠。

“蒙面圣母像?”Shana喃喃道。

“嗯,血腥版本的,”Natalia看了Shana一眼,又低头注视尸体,“尽管留了照片,我想着得让你亲自看一眼这个。那么你们等我一下,我现在就取她出来。”

话毕,Natalia熟练地戴上手套,动作轻柔地将少女的头取出,跟出的除了猩红的面纱,还有被血污染成一束的、极长的长发,勉强能够看出是栗色的。

“我提前检查过,尸体和脑袋是同一位死者,”Natalia将少女的头放在解剖台一端,又将长发归拢在一侧,她边检查边说,“脖子上也有齿痕,我之后会再进行比对。这么长的头发竟然没有任何损伤,凶手一定非常小心。从头顶到发尾约一米长,嗯…牙齿按我的经验来看在20岁上下,迟点我会再进行牙髓腔检查。盆骨状态…可以确定是女性。”

“线的材料有查过吗?”Shana问。

“最普通的,每家每户都有,”Natalia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罂粟花,“顺便一提,那个是角罂粟,也是最常规的花艺,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有卖。迟点我把详细的报告发你。”

“好,谢谢,你先忙吧。”Shana点头。

Alex跟着Shana走出解剖室,又轻轻的关上门,接着小跑追上Shana,和她并排行走。

“没想到死者的头竟然在里面,真是恶趣味..”Alex打了个寒颤,又凑过来说:“如果说符号对应着复活的话,凶手是希望她能活过来?”

“不太对…”Shana目光有些闪烁,“尽管有感受到爱意与愧疚,但是比那更深的,是恶意…这是,他的游戏……”

“那个花也很奇怪,他是在做花瓶吗?为什么要放这么多花?还是说在祭奠死者?”

“嗯,凶手给我的感觉很矛盾。既虔诚又亵渎,一边珍爱着死者一边又将她当做器物…或者说玩物,”Shana看向Alex,“你还记得上一起案件吗?”

“仅剩几节脊柱,被挂在山顶公园的树上的那个?”

“嗯,同样是血肉被钝器剔的十分干净,却留下背部少量带有咬痕的部分。不过上次留下的信息非常少,这次却暗含这么多隐喻,为什么?”

“就是说,凶手在传达一些信息?是对我们的挑衅么…尸体的其他部分也一直没有发现,不会真的像传闻那样是被吃掉了吧?”Alex用夸张的语气说,“网络上关于’蝶曲者’的都市传说闹得沸沸扬扬的,大家都在说有什么食人病毒呢,还有说是吃人野兽的。”

“做警察可不能信这些,”Shana看了Alex一眼,接着说,“强者才有认识的自由,弱者需要活在欺骗之中。”

“欸..这样说好过分哦…”Alex装作委屈的样子。

Shana没有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:“角罂粟有花语吗?”

“好像,是耐心?”Alex掏出手机查找资料,“还有同样特质的终生伴侣什么的。”

“耐心?”Shana皱起眉头,“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
夜深,一份打包好的馄饨被放到了Shana面前,她从成堆的档案中抬起头来,不出意料的看到了Alex的笑脸。

“我就知道师傅肯定没吃晚饭,给你带了这个。”Alex边说边打开包装,馄饨的香气混杂着Alex本身的气息,Shana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。

“谢谢。”Shana接过馄饨,压下对Alex的食欲,大口的吃起馄饨来。

沉默的氛围让Alex有些紧张,他瞄了眼Shana微微摇晃的尾巴,试探着问道:“今天就到这里怎么样?等吃完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时间不多了,”Shana嚼着食物,有些含糊不清地说:“上一次案件是半个月前,他并非规律作案的类型,随时都有可能犯下下一次案件。”

“嗯,但他也可能就此收手,”Alex乐观地说着,“白天我去走访了周围的群众,大家都说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。监控也查过了,没有留下可疑迹象。”

“嗯,知道了。”Shana对于对手的谨慎细致毫不意外,她沉默了一下又说:“辛苦你了。”

“不辛苦!”Alex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,露出尖尖的虎牙。

Alex是刚入队的新手警员,被交给了一直一人行动且战绩优秀的Shana教导,二人都出自萨雷安警察学院,可以说是校友。尽管二人已经共事了好几个月,Shana还是对有人跟在身边很不适应,并且她察觉到近段时间Alex在自己身边总是有些紧张,她不禁怀疑他是否发现了什么。

Shana咽下最后一口馄饨,将外卖盒丢到垃圾桶里,接着站起身说:“走吧。”

Shana租住的是一间采光不算太好的小公寓,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,只有必备的单人床和书桌,一台电脑,以及一整墙塞得满满的书柜。

“要进来坐坐么?”Shana故意问道。

“欸?不,不用了,孤男寡女的多不好..”Alex的喉结动了动,显得有些拘谨。

“好,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。”Shana说完就关上了门,留下Alex目光复杂的看着紧闭的大门。

Shana将钥匙挂到玄关的柜子上,简单洗漱了一下就钻到了床上,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有些疲惫,她闭上眼,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中。

……

她在扭曲的森林里行走

朝向无尽的黑暗

红光闪起

焦躁使她伫立

饥饿,焦渴,呼叫,舞蹈1

扭曲的脊柱震颤不已

她将它拥入怀中

舔舐腥甜的汁水

她向它许诺不会分离

又在狂喜中将它勒死2

血水从地面渗出

她被包裹,又被举起

她闭眼

沉入水底

她睁眼

荆棘丛中

蝎子与毒蛇环绕身侧

罂粟缠作她的荣冠3

她从口中吐出一个眼球

那是Alex黑色的眼瞳

Shana睁开双眼,恰巧第一缕阳光打在她的眼睛上。

第三章

他在我耳边悄悄说的,就是种种不端的行为。——兰波

清晨的Eorzean,空气依旧冰冷,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垂着,凌空向下撒着疏碎的雪花。

脚步伴随着喘息声由远及近,晨练者的身影从雾气中出现,他的脚边有一颗金色的绒球,步伐轻快。

绒球般的小狗突然警觉地立起了耳朵,猛地朝着鲜有人迹的窄巷中跑去。晨练者叫喊着追向小狗,却愈加深入窄巷。

雪花不止何时停止了。随着晨练者的接近,小狗的叫声逐渐响亮。终于来到小狗身边的晨练者这时才感到全身无力,疲累的他半蹲到了地上。

余光瞥到暗色的地面,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,晨练者缓缓抬起头,他的瞳孔猛地一缩,眼前的景象让他跌坐到地上,想要大叫又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阳光透过云层打亮了暗红的血迹,晨练者像是突然清醒过来,一把抱起小狗,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里。

警戒线隔开了好事的人群,外侧人头攒动,记者们在最前线张望着,期盼着能嗅到大新闻的气息。

Shana仰头观察被白色大力马鱼线悬挂在半空的尸体。尸体双臂平举,腿部垂下,摆出了耶稣受难的姿势。首先吸引Shana目光的是尸体被割下又塞入腹部的头颅,可以辨认出是一个有着白色长耳的灰皮维埃拉男性,双眼已经被剜去,肠道在断脖下被风吹得微微摇晃。其次是尸体的“四翼”:躯干的皮肤由锁骨中间处剥开,向下延伸到腹部,左右延伸到身体侧面,手臂后侧的皮肤也被剖下,又和躯干的皮肤相连,形成了“双翼”;大腿后侧及臀部的皮肤向左右展开,形成另外的“双翼”;而“四翼”的中心分别被嵌入了一只蓝色的眼球。她转到尸体背后,留有皮肤的部分满是狰狞的伤痕。

“这次是四翼天使吗?”Alex带着怒气骂了几句脏话。

“冷静一点。”Shana走回尸体正面,对着Alex提醒道,“这是在工作。”

Alex吐了吐舌头不再发声,但嘴里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。

Shana蹲到地上,朝着空中的尸体看去,远处建筑反射的光晕打在尸体背面,为“天使”染上了一圈金色的光芒。

“死者的身份有查到吗?”Shana站起身问道。

“曾经在萨雷安艺术学院读书,从接到报告起已经失踪了三年。”Alex的声音有些低沉,“不知道他这三年怎么过来的…”

“嗯,接下来看解剖情况吧。”

Shana和Alex二人走出警戒线,等待着的记者们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纷纷黏了上来。Shana冷着脸向外走,没有回答任何问题,Alex陪着笑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疏散人群。

Shana一向不喜欢这些需要应酬的场合,一时间又走不出人群,于是无趣地四处张望。忽然瞥见远处走来的一群人中,有位身材伟岸的加雷马男性,合体的黑色西服展露出他希腊雕塑般的身材,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,一头金色的长发摇曳在他身后。

像是注意到Shana的目光,对方也瞧了过来,那双眼睛像大海般神秘又危险,让她移不开目光,她的心跳停了一瞬,接着又剧烈地跳动起来。记者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个身影,什么问题也不问了,只一蜂窝地涌上前去,将Shana二人抛在身后。

“师傅,那个就是加雷马国际的继承人,Zenos Yae Galvus。”Alex注意到Shana的目光,轻轻咳嗽了一下,又解释道:“这一片地带都属加雷马国际所有,估计是来处理公关问题的。”

Shana对着Alex点头表示清楚了,两颊罕见地有些微微发烫,心里仍在回想自己的失态。

“两位警官有什么进展吗?”Zenos停下脚步,用一种从容自若的语气、居高临下地看着擦身的二人说道。尽管他话语中问的是“两位警官”,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Shana身上。

听到Zenos的话,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,记者们也纷纷翘首以盼。

Shana再次与Zenos的眼睛对上,她觉得他在看自己又好像在看着别的什么,蓝眼睛清澈又深不见底,带着几分意味深长,毫无缘由的危险预感让她的肌肉紧绷起来。

“无可奉告。”Shana强压着想要先发制人的冲动、语气不善地说,尾巴也大幅度地左右甩着。

“不好意思,职责所在、职责所在。请关注警方通告哦~”Alex向前一步挡住Zenos投向Shana的视线,推着她就往警车方向走去。

Zenos将视线从二人的背影上收回,在众人的簇拥中向着警戒线走去,他嘴边带着浅淡的微笑,以极其精细且准确的语调轻声念道“触摸那神秘力量,摇醒沉睡的世界1,远处迎候我们的是死亡、荣誉和幸福2。”

解剖室中,维埃拉男性的皮肤已被规整的放回到躯体上、头部也被放回应在的位置,狰狞的伤口由腹部的大洞向外发散,扭曲地蔓延在身体上。

“死因是失血过多,按尸斑情况来看死亡时间约5~6小时,”Natalia翻看着手中的表格,“尸体体内仍留有部分七氟烷,手掌及腹部创口外翻且有喷溅状血迹,应该是在昏迷中被用铁丝吊起,用钝器切开了腹部,接着鲜血大量流失。其他伤口无生活反应,是失血死亡后才被切下脑袋,随后又进行了剥皮。”

“魔鬼!”

“死者手心没有指痕,他死时并没有感受到痛苦,”Natalia安抚道,“牙痕我比对过了,有少量重合。”

Shana问道:“那四只眼睛?”

“两只来自死者,另外两只未知,库中没有符合的DNA。”Natalia叹了口气,“并且,四只眼睛都是直接剜出的,没有使用刀具。”

“什么疯子,”Alex碎碎念个不停,“等我们抓到他,我一定要他好看!”

“蓝眼…邪眼?还是…”Shana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,问:“背部的伤痕呢?

“那些疤痕时间已经比较久了,应该是生前受到过虐待。”Natalia说着,熟练地让尸体翻身,“初步判断是某种带有细小尖刺的武器造成的刺伤与刮伤。”

“只有背部对吗?”

“是的,其他部位并没有类似伤口。”

Shana斟酌了一会儿,接着问:“有可能是荆条造成的吗?”

“你说那种刑杖?”Natalia思考了一下,“有可能,荆条造成的伤口和这个十分接近,但是不能确定。”

“为什么会想到荆条?”Alex问道。

“我们现在没有具体的线索,这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。”Shana解释道:“案件整体的宗教氛围太强了,而荆棘是基督教中一个重要的象征。或许他想让他受难,让他反思耶稣的牺牲和教导…又或者是,让他复活成为天使?总之这名犯罪者是一个虔诚的信徒,这点我们可以确定。”

“上帝可没有教他如何杀人。”Alex不屑地说,“他犯下的罪证可够他在地狱中受苦的了。”

“或许上帝也喜欢杀人的感觉呢。”Shana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。

第四章

问候的战栗主宰了一颗先知先觉的心。 ——弗拉基米尔·索洛维约夫

暗淡的月光隐隐透过Eorzean的夜色,一所木质结构的小屋被暖黄色的灯光充斥着,店内充斥着嘈杂的聊天声以及几乎不可闻的背景乐。Shana坐在一张小桌旁,盯着桌子上粗糙的裂痕思考。

“老样子?”Alex将一瓶已开盖的瓶装牛奶递到Shana面前,“餐点好了。”

“嗯,谢谢。”Shana接过牛奶,喝了一口后接着说:“从你入队到现在,好像已经三个月了?”

“嗯,三个月零三天。”Alex喝了口自己的啤酒,爽快地叹了口气,“工作后的啤酒,真不错!师傅啊,你为什么不喝酒?我看其他前辈们都喜欢,还烟不离手的。”

“他们需要这些来舒缓精神,”Shana垂着眼睛,“我不需要。”

不需要这些。

“哦…也是,”Alex揉了揉自己的头发,“我也想早日和师傅一样厉害。”

“你还有很多路要走。”Shana顿了一下,感受到Alex明显低沉下来的情绪,她接着说,“但我希望你可以。”

“嗯,”Alex笑得灿烂,“我会努力的!”

“你们的餐。”服务员将两份一样的定番套餐放下,米饭在桌子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,今天的配菜是煎青花鱼,腌花菜梗,以及时蔬菌菇汤,只是Shana面前的额外加了一份煎得金灿灿的鸡腿肉。

“换口味了?”

“我也想试试师傅的口味。”Alex端起碗喝了一口菌菇汤,“哦~好不错,有种家的味道。”

“套餐营养搭配很合理,只是蛋白质稍微少了一些。”Shana夹起一块鸡腿肉塞入口中,Alex身上的香气总让她觉得饭菜也更香一些,“你也应该多来一份。”

“啊我就算了,”Alex摆着手拒绝,“我吃这么多已经很勉强了…”

传统的铃声打破了用餐的氛围,Shan哦a快速从兜里拿出手机:“是我。嗯…知道了…好,这就过来。”

“师傅,怎么了?”

“新的尸体出现了。”Shana将剩下的腿肉和煎鱼塞入嘴里草草咽下,“走吧。”

粗壮的树干粗糙且略微扭曲,顶端的枝干狰狞地指向天空,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形成了绝对静止的态势。翠绿的松针此时已变得灰黄,透露着死亡的黑暗气息。

与这相对的,是树下行色匆匆、各司其职的技术科警员。

Shana站在失去生机的松树前,在与她视线平齐的地方,一块大片的松树皮已被掀下,它像是手心向上的手掌,在内侧托立着各色密密麻麻的手指。

“好密集…”Alex搓了搓自己立起汗毛的胳膊,“这是手指?这么多手指,这是害了多少人…”

“嗯…一共是,40根吗…40?一个圣经中反复出现的数字…我想,是导致转变的考验?转变…”Shana蹙起眉,她突然蹲下身子,去看树皮的背面,再次发现了赫卡忒之轮的符号。

Alex跟着她蹲到地上,向上仰视这神秘的符号,不禁打了个寒蝉。

“你们来了。”Natalia看向来到解剖室的二人说道,无影灯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。

“情况如何?”

“所有手指都是食指,创口均有生活反应,是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切下的。特别的是,它们都做了复杂的防腐处理,无法判断准确的时间,有些可以早到几年前,有些略迟。但可以确定的是,切下的时间均在第一起案件之前。”Natalia放下手中的表格,接着说:“切面与前几起案件十分类似,是同一把凶器的可能性很高。”

“这些食指,是成对的吗?”

“都来自左手,且没有一个是来自之前的尸体。”

“左手的食指……亚当之手?”

“指甲内的残留物已经送去分析了,结果迟一些通知你。”

明亮的白炽灯下,四起案件照片的血色愈发明显,与周围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Shana看着贴在白板的照片,思索着自己是否有未注意到的线索。

“师傅,你的咖啡。”Alex从门外进来,“有发现什么了吗?”

“这些案件像是精美包装过的礼物,”Shana接过咖啡,靠坐在桌面上,接着说道:“人送礼物总会有一个缘由,但我现在还没有理清楚。”

“…果然没什么规律呢,”Alex对比着地图观察着,“这几个点的距离好远,通过这个进行地理画像太困难了。从基督徒这个方向去走访排查怎么样呢?”

“Eorzean信奉基督教的人虽然不多,但按我们目前的效率排查需要花费的时间太久了。”

“啊…是哦……”

“目前有两个明显的共同点是,第一案与第四案都与松树相关,第二案与第四案都有赫卡忒之轮的符号,这是不是可以说明,第四案本身是特殊的。”

“嗯……”Alex凑到第四案的照片前,盯着看了一会,又揉搓着手臂后退,“太密集了……这简直像是虫卵,我真受不了…”

“虫卵?…”Shana像是突然被击中,她直起身子,快速走到白板面前,“虫卵…蛹……我知道了!”

“怎…怎么了?”

Shana拿下几起案件的现场照片,她稍稍收拢了下自己的头发,按着案件的发现顺序一一将照片摆放到桌子上:脊柱、躯干、空中的‘天使’,松皮上的手指。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——第三起案件的眼睛,为什么天使的翅膀上会有眼睛?她曾以为是蓝眼的意向,现在想来,那是昆虫翅膀上的眼斑。难怪她始终感到违和,或许这才是掩藏在宗教表象下的真正要传递的信息。

她思考了一下,又将头尾的案件向下挪动,将四张照片摆成一个圈。

“开始即是结束,无始无终的循环…”Shana不禁喃喃,“…游戏还没有结束。”

“师傅,几个案件串联起来了吗?是怎么回事?”Alex有些急切地问道。

“我想是蝶。”Shana一边指着照片一边说道:“我们最开始发现的脊柱,这狰狞且扭曲的样子,是‘幼虫’。”

“下一案是人体的躯干,上大下小近似锥形,是‘蛹期’。”

“再之后就是空中的‘四翼天使’,是‘化蝶’。”

“最后的食指,代表着‘虫卵’。这个案件是最特殊的,最迟发现,但尸体本身的时间却最早。”

“而只有‘卵’和‘蛹’被打上了赫卡忒之轮的符号。”Shana将手指停留在最后的照片上,斟酌道:“这一切是生命的循环,以及……蜕变。”

“蜕变?犯人的蜕变?”

Shana摇头。

“联系下专家,寄主植物是松树的蝶,有哪些?”Shana看着Alex说道,“注意一下,翅膀上各有一个眼斑。”

Alex点了点头,走到一旁拨通了电话。

此时Shana的电话响起,是Natalia打来的:“发现了新的线索…其中一个指缝中找到了微量的土壤,是只有在南部郊区才有的特殊黑土……”

挂断电话后,Shana再次来到地图前,她看着南方郊区的地段,突然想起记忆中曾经去过的废弃教堂,在她还很小的时候,曾经在那里放了一件不怎么完美的“作品”。

她有种预感,有什么在那边等着她。

“查到了!是伊莎贝拉蝶!”Alex小跑到Shana身边,将手机递给她看,“你看,那边发过来的照片。”

手机上是一只雄性的伊莎贝拉蝶展开翅膀趴在松树上,后背翅突部分相重叠,翅上的花纹恰巧呈现出人腿的形状,深灰色的翅根下是嵌着眼斑的绿色双翼,毛茸茸的触角连在它头部。

Shana接着翻看对方发来的附文,说道:“这样就连起来了。松树上的‘幼虫’,接着‘蛹’被埋在房子里,再到破茧而出的‘蝶’飞翔在半空,最后又诞下‘卵’,或者说先有的‘卵’……”

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

“接下来,是‘狩猎’的时间。”

第五章

如果你抓住他就把手电照向他双眸。那儿只有黑色瞳仁,自成一整片夜晚,当他回瞪并阖上眼这夜晚便收紧它多毛的地平线。 ——伊丽莎白·毕肖普

月亮高悬在废弃教堂的尖顶后方,用漆黑的影子将Shana整个圈在怀里。她抬头看着教堂紧闭的高门,不禁想起那一天也是这样明亮又黑暗。

她甩了甩头,将杂乱的念头丢出去,确认了自己的手套已经戴好,又从腿绑上拔出一把私人的制式刀具。Alex已被她派去寻找犯罪人的档案,她有足够的时间找一些乐子。

“那么,开始吧。”

教堂陈旧的大门被缓缓推开,潮湿阴暗的味道从门缝中溢了出来。人的目光总是会被黑暗中的光明吸引,月光透过花窗打在破败的座椅上,产生了一种祥和宁静的气氛。

Shana看了看地上少量的灰尘,垫起脚让自己的脚步声更小,注意力也更加集中了一些。

她穿过两侧的座席,顺着中间的小路来到祭坛前,她抬头仰望失去头颅的耶稣受难像,又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桌面,指尖几乎没有沾到灰尘。她俯下身子,拿出紫外线灯顺着桌子边缘看了一圈,终于在背面的一处细微的夹缝中出现了棕色荧光反应,是血迹。

Shana不禁弯起嘴角,她直起身,将紫外线灯收起,又拿出手电向着隔墙后的告解室走去。她先是来到忏悔室这侧,看了看一尘不染的跪阶,跪阶旁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神父常服。墙上的划痕很快地吸引到了她的注意,她用手电对准了墙壁,接着贴到墙边仔细地分辨起字符。

“et de plenitudine eius nos omnes accepimus et gratiam pro gratia…”Shana按着墙上划出的字符念道:“从他的满盈中,我们都领受了恩宠,而且恩宠上加恩宠……哈,真是虔诚的信徒。”

她又来到另一侧的告解室,掀开帘子,阴影投在她眼中的一瞬间她发起了攻击,下一秒看清那阴影并非活物后又直直停下。Shana将肌肉放松下来,甩了甩因为骤然停止而轻微酸痛的手臂。她仔细端详着面前白骨组成的尸架,骨上的血肉已被细细剃净,整体堆成了下大上小塔的形状。

“剩余的部分原来在这里。”Shana耸了耸肩,“那么你躲在哪呢…”

她直直走向忏悔室对侧的墙边,按动了墙上的暗格,伴随着轰隆声,一道地道缓缓打开,腐烂的气息从中传来。

“真是怀念。”Shana自言自语道,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,顺着台阶向下。

转过楼梯的一角,她看到了烛光中瘫坐在地面、赤裸着上半身的加雷马人,黑发的男人双眼处仅剩两个血淋淋的空洞,只留下额上的天眼反射着微弱的烛光。听到动静他只是将脸转向声音的方向,神色平淡并没有任何惊慌。

“晚上好。”Shana心情极好地主动打起了招呼,“打扰到你睡觉了吗?”

“不,我在等你。”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,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话,“这是神的旨意。”

“你是他的羔羊?”

“我只是他卑微的仆从。”

“我很好奇,想谈谈你的神吗?”

听到这句话,男人的身躯微弱地颤抖了一下,被Shana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
“真奇怪,你在害怕你的神?”

“不,神是宽容的,是世人无法理解他的爱。而我,我领受了神的恩宠,我献上我的虔诚。”

Shana扫视周围,又将目光移回男人脸上,“这里应该留有一样东西,你把它放哪了?”

“神带走了它。”

Shana嗤笑了一声,那东西对自己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。

“那么,想聊聊你的作品吗?我很欣赏你的杰作,但你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。”

“不,我很荣幸。”虽然这么说,男人的眉毛却轻微下压,嘴部也轻轻抿起下垂。

Shana听着他略微有些杂乱的呼吸,放轻了声音引导道:“可以理解,多么残酷的罪行啊。神不受世俗的约束,但你呢?你不能一直在这种环境里生存。”

感受到对方略微停滞的呼吸,她继续说:“我可以帮你,而条件只是更了解一些你的神,我们可以共赢,这很划算不是吗?”

“我,我做了残酷的事情……不,不是,我是神的仆人,我只是遵从神的旨意…不!神的指示不会错的,他们在涅槃,他们会重生!”

“当然,当然。”Shana看着情绪激动的男人,安抚道,“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责任,只是世人无法理解。我会帮你…只要你也帮我,这不是背叛,你已经体现了你的虔诚不是吗?神不会怪罪你。”

“我…要怎么做?”

“告诉我神的信息。”

“我不知道…祂像太阳那样耀眼,不,不,祂就是太阳,我的神明!哦,神啊,我不会背叛您,绝对不会!”男人说着抓起身侧的锈刀就冲了上来。

Shana玩味且轻松地躲闪着男人的袭击,失去了双眼的男人在她看来简直是无头苍蝇。

“你的牺牲,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不是吗?”Shana以嘲讽的语气刺激道,“你的虔诚又给你带来什么了呢?你会在这里,不是代表你的神抛弃了你吗?”

“不可能!神没有抛弃我!”男人愈发凶狠地挥舞起手中的钝刀。

Shana开始觉得无趣了,她戏耍地攻击着对方,却发现男人似乎总是有意地保护者自己的后背。她将男人击倒在地上,单脚将他压在地面,又将他的手向后固定住。她附身仔细观察,确认了他后背的肩胛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,并且这过于规则的圆形伤痕来自于不久以前。

男人还在挣扎,Shana并没有理会,单手用刀贴在了伤痕处,皮肉破开的手感传来,伴随着惨叫与咒骂,圆形的肉块被整块剜了出来,鲜血顺着他的背部滑落,染红了地面。

“真有趣,”Shana看着嵌入在骨头上的金灿灿的圆牌,将刀再次插入了伤口,准备将圆牌撬出,“礼物?还是一无是处的垃圾?”

“啊!魔鬼!还给我!那是神给我的刻印!”

“它现在不属于你了。”Shana将圆牌握到手上,将男人踹到一边,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圆牌边缘连成一圈的数字吸引了。“..2..92B351F201F003D153E513520005E203E3F4A?你的编号?某个地点的密码?”

“不,不,我的肉是真正的食物,我的血是真正的饮料…肉…是真正的食物…真正的饮料…”男人状似疯癫地躺在地上,抱着头不断重复着。

“算了,”她掏出一块布将圆牌包起来,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,她看着狼藉的现场与无力起身的男人,“现在,要怎么办呢?不小心做的过分了一点。”

线索她会上交,但不是现在。

“啊,对了。”Shana勾起一个笑容,她蹲到男人身前,附身贴近他耳边轻柔地说道:“你想不想,也变成神的杰作之一?你会被他注视着,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。”

男人颤抖着双手,将脸抬起来,用脸上的血洞对着她,但并没有说话。

“你的罪状,怎么都无法逃脱。警方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。你是想活着接受世人的审判,还是想像他们一样,蜕变,然后去往神的身边?”Shana站起身,将不远处的钝刀踢到男人身边,“做出你的选择吧,Father。”

第六章

这世界是我们的牢狱,它的毁灭带来快乐。 ——贾拉勒丁·鲁米

废旧的教堂在仍不清晰的天光中敞开着大门,像是巨兽张着他的大嘴。荒凉的远郊罕见地来了许多客人,只不过没有一人是前来朝圣的。

Alex赶来的时候,Shana正斜靠在树下的阴影里,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记者在挨训。犯罪现场已经被破坏,现场的照片与信息也已经被扩散出去,这都加大了刑侦的难度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师傅,是怎么回事?”Alex有些欲言又止,“我听他们说找到犯人了?”

“嗯,在教堂中我们找到了先前死者的血迹,凶器也出现了,上面附有罪犯的指纹。可惜的是,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发现尸体的人。”

“尸体?什么尸体?”

“犯人的,那边几个是尸体发现者。”

“啊!现场是不是被破坏了?”

“去看看吗?用你自己的双眼。”Shana笑了笑,接着直立起身子向暗室走去。

Alex犹豫了一下,快步跟到了Shana的身后。暗室的门大开着,其中散发出的浓郁血气如有实质,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,脚步也慢了一些。他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,但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,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。

“神父”赤裸着身子跪倒在地上,双手合十作祈祷状,脸却向着天空仰着,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与脸上祥和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双眼处的血洞在这种姿态下更显狰狞。他整个头颅呈现出一种上宽下窄的形状,下巴已被卸掉,嘴部以一种常人无法达到的大小张开,像是在呐喊着什么。而上下颚之间的皮肉被拉开,只剩些许残肉丝丝缕缕地挂着。他的右胸口有一个前窄后宽的喇叭型空腔,身后的墙上有弹痕却没有弹壳留下。手臂的皮肤被剥下,尺骨被打碎,又从肌肉中拽出,碎裂的尺骨下端形成了尖角的形态,在失去皮肤的小臂前垂着。一把锈钝的小刀带着深红色的血迹横放在他身前。

“怎么样?”Shana看着Alex,“你怎么看?”

“我…”Alex正了正神色,“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伤口,他的神色安宁,身体上其他的伤口应该是在死后造成的,胸口的洞看似是枪击,不过为什么要在他死后实行枪击?有另一个人将他摆出了虔诚祈祷的姿势——不对,这不是赞赏他的虔诚,而是嘲讽。我觉得,尽管他是前几案的犯罪者,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侮辱。”

“长进了。”Shana露出一个鼓励的笑,接着问道:“现场的其他痕迹呢?”

Alex摇了摇头,“好多杂乱的脚印,不知道是记者的还是犯人的,应该要等技术科识别?墙上也有弹痕,却没有子弹留下,是被凶手带走了吗?…等一下,那个是搏斗的痕迹?他们产生争执后,一方杀死了另一方?”

“你过来看,”Shana招呼他靠近尸体,“颈部的伤口有些偏右,伤口向下略勾,左深右浅。”

“啊!这是,自杀的伤口?奇怪,他们明明有过争执,为什么他又神色安宁的自杀?”

Shana没有回答,转而问道:“让你查的资料怎么样了?”

“嗯,这个教堂所在的地域在几年前就归加雷马国际所有了。产权人是我们先前见过的Mr.Galvus,而这一片区域的负责人,Jonah,是一名自辞的神父。”
  
  “自辞?原因有记录吗?”

“并没有,照片也没有留存。我查了一下他的档案,他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,从小被送去苦修,之后以优越的成绩考入神学院,毕业后在靠近加雷马的北区教堂工作,之后便辞职了。”

“有意思。我们应该查查关于他的更多信息,包括他平时和什么人来往,对我们排查凶手可能会有帮助。”

“欸?为什么?…等一下,那具尸体就是神父?”

“是呀,他的常服就在忏悔室里放着。明确的身份认证应该不久就会出来了。”
  
  “那不就是说,神父是之前案件的犯人??
  
  “是’前’神父。”

公寓中,一盏昏黄的台灯努力驱散着Shana身边的黑暗。她一个人坐在桌前写写画画,却始终找不到解密的方法。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,几缕碎发垂到她眼前。
  
  “…字母加数字果然还是十六进制吗?”Shana自言自语道:“如果用十六进制解码——41435331323100612162815332009432626374,嗯另一串数字…似乎有某种规律…”
  
  夜已深,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,准备暂且放下解密的工作清空一下脑子。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已经是凌晨三点。她思考了一下,准备从神父那边入手。她开始给Alex发短信,让他明早带着神父的信息来找自己。才刚打了几个字,Shana突然灵光一现,她像是挣脱了迷雾,捏着手机再次扑到了数字前。
  
  “41,43,53..”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,“如果每两位为一组的话,后一位均是4以内…九宫格……”
  
  她对照着手机,将数字兑换成字母。
  
  “gildedmantlezenos”
  
  “Zenos。”Shana回想起那个令她有些战栗的男人,“Gilded Mantle…对了…”
  
  “应该就在这里。”她起身来到书柜前,抽出几本叠在外侧的书之后,看到了埋在几本大部头下的《神曲》。
  
  “我记得是…”哗哗的翻书声持续着,然后乍然停下,“就是这个。”
  
  “Without, they gilded are so that it dazzles;But inwardly all leaden and so heavy1
  
  “废弃教堂、九宫格加密、镀金斗篷…”Shana大笑起来,这个人似乎在调查她、观察她,并且十分了解她,真是让人毛骨悚然。她想起案件的主题,“蜕变”,他是在期待什么呢。
  
  水晶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护墙上的雕花精致又不显浮夸。Shana独自一人挺直着背部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,盯着壁炉上的《伊卡洛斯的挽歌》发呆。在自己的所有地里,自己的员工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案件,不论是怎样的大人物,总要出面的。但不是来局中问话,而是邀请她前往他的领地。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,她找了个借口支开Alex后独自赴约。

Shana看了眼墙上的时钟,还有半分钟就到两点整,自己确实提早了十分钟到达,管家将自己领到此处后就离开了,房屋的主人却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的表示。

“午好,Shana警官。”语调得体、且有教养的声音先一步传来。

“午好,Mr.Galvus。”她起身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,时间恰好是两点整。Shana面向从双开门中走出的金发男人,同上次一样,这个男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某种压迫感,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猎食者盯上一般。

“请坐。”在Zenos的示意下二人在相邻的沙发上入座,他姿态优雅,落座后将手撑在靠近Shana这侧的沙发的扶手上,单手托起下巴。

“我想我不用再复述来意了。”Shana向后靠了靠,稍稍拉远了二人的距离。

“当然。想知道什么?”

“关于那片地区的负责人,有什么能提供给警方的信息吗?”

“Jonah?他怀有强烈的宗教狂热,正如他的父母为他起名时所期望的。我可能有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信息,那么你准备用什么来做交易?”

“Mr.Galvus,我想你搞错了什么,你的嫌疑还没有洗脱。我来是代表着警方,而积极提供线索是每一位公民的义务……”

“我什么都没做,只要你们查下去就会发现,在这件事上,加雷马国际也是受害者。”

“我对此持怀疑态度。”Shana似笑非笑,“我们查到你曾经去过神父曾任职的北区教堂,而不久之后神父便辞职了。据我所知Galvus家族并没有信仰基督教的传统,还是说你也有独特的信仰?”

“那是商务对象的邀约。不过我确实在那结识了神父,并在他辞职后,给了他一份工作。”Zenos似有深意地压低了声线,“他,在逃避自己命运的路上遇见自己的命运。”

“可他终归不是俄狄浦斯王,他只是一个全心全意的奴隶,”Shana摇头,“他活着只为了服侍。太阳是一团火,他信仰的神已葬身其中。而我想知道,为何要遗弃辛苦驯养的猎犬?”
  
  “有些猎物是猎犬力不能及的。”Zenos身体向后靠到沙发上,“此时就要依赖猎手自身的技巧。”

“听上去你对狩猎很有研究,或许我们可以聊聊这个。”他们的目光再次碰在一起,彼此都明白了。
 
  “啊,我的礼物你已经收到了,不是么?你的回礼,我也从报纸上看到了,干的不错。”Zenos微微将头偏向一边,眯起眼睛笑了笑。

“如果你说的是那块圆牌,那么我确实收到了——我原以为我们会为了维持这表面的体面花去更多的时间。”Shana微微抬起眉毛。

“我们互相玩弄地已经够多了。”Zenos的蓝色眼睛在阳光下像宝石般闪烁着。

第七章

“我们互相玩弄地已经够多了。”

“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坦诚相待了?”Shana轻笑起来,“或许我们可以先谈谈你和Jonah之间的事情。”

“对神父的所作所为让你很开心吧?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,不要说谎。”Zenos将双手撑作塔状,他的双眸在其后酝酿出海平线,“投桃报李吧,Shana,然后我或许会提供一些消息。”

“不,他只是诱饵。这不是钓上你这条大鱼了吗?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自己跃出水面。”

“不对。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。”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Shana皱起眉,“记得吗?报纸、记者。”

“你学过一些心理学,一些精神分析,你有用他们来寻找过自己吗?”

“我知道自己是谁。现在,是不是——”

“好吧,我们来谈谈Jonah……我遇到他的时候,他还是只一个普通的神父。他之所以陷于厄运,不是他为非作恶,而是由于他犯了错误。”

神父身着绿色的十字褡推开教堂的大门,迎接前来礼拜的信徒们。他毫不意外地发现,今天站在最前方的依旧是那名叫作Isabella的女孩。

“早上好,神父。”Isabella微笑着递上一只新鲜的百合花,一束来自太阳的光线恰巧打在她手中的白百合上,似是某种神的指引。

百合,传说中百合本应是黄色,却因为圣母玛利亚的采摘而蜕变为纯白的花朵,多么圣洁而美丽的花朵啊,就像Isabella一样。此刻神父的眼中,Isabella似是玛利亚又似是加百列,为他献上纯洁之花——她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迷人。那花朵上的露水摇摇欲坠,Isabella的嘴唇一开一合,他能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,啊,他多么想舐去那露水,再品尝她生命的汁液。

“早上好,Isabella。”Jonah努力压下自己狂跳的心脏,同时在心里默默忏悔着,心想今天结束后定要自诘式的自我鞭挞才好,表面上却是露出微笑。他接过花朵后说道:“谢谢,愿主保佑你。”

他后退一步,侧身站在门边,向信徒们一一问好,今天罕见地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。Jonah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后方那个高大的男人,男人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,他不知为何有些害怕。这个男人定不一般,他心想。

“早上好,神父。”满头花白的老者慈祥的笑着,Jonah认得他,是曾为教堂捐赠了大量钱财的企业家,“我今天带了朋友过来,这位是Zenos Yae Galvus,一位我非常看好的后辈。”

“早上好,Mr.Corculum。”Jonah向着老者问好,接着强装镇定地转向似乎在观察自己的Zenos,“早上好,Mr.Galvus,您是第一次来教堂吗?”

“早上好。确实是第一次踏上‘神圣之地’。”

“非常欢迎,希望您能有所收获。”

二人入座后,教堂内开始了今日的弥撒。在众人合唱的赞美诗中,Jonah跟随着两位祭台助手走向祭坛。

“以圣父圣子及圣灵之名,”Jonah站在讲台后方,将两手向两侧打开,“愿耶稣基督的恩惠、上帝的爱、以及圣灵的跟随,与你们所有人同在…”

“…耶稣拿起面包,向人表达感谢。他掰开面包,递给门徒,说:‘你们拿着吃。这是我的身体,为你们而舍的。’”Jonah将面饼举过头顶,又在铃声中将它放在金色的盘子上,接着拿起装满葡萄酒的金杯,“晚餐结束时,耶稣拿起杯子,又祝谢了,递给门徒们说:‘你们都喝这个。这是我的血,是新的永恒的约定。为你们而流,好叫你们的罪得赦。要这样做以纪念我。’”

信徒们一一上前进行圣餐仪式。Zenos靠坐在长凳上,目光不动声色地在Jonah和Isabella之间游走,又跟随着Isabella的身影落到Jonah小心翼翼的手上。

弥撒结束了,众人与神父告别。Jonah走到仍然坐在长凳上的Zenos面前,“不知道观礼这场弥撒是否给您带来了某种启示。”

“确实产生了一些有趣的想法。”

“如果您有意向了解更多,请随时来找我。请放心,耶稣对绝对洁净的人也不是很感兴趣。”Jonah微笑着说道,“他直接走向那些并不洁净的人,他们才是他最爱的人,他们才是他称为朋友的人。”

“再见,神父。”Zenos站起身向教堂外走去,将要踏出教堂前他又停下,接着扭头朝向Jonah说道:“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相见。”

教堂中只剩下Jonah一人。他回头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仰望了一会儿耶稣受难像,然后站起身子向着忏悔室走去。他将脸贴在忏悔室装有花格的窗口上,紧盯着墙上的十字架。光线透过花格蔓延在他脸上,形成类似网格的斑驳纹路,他小声说道:“保佑我吧上帝,因为我有罪……主啊,主啊——我曾发誓将一切都交托给您,现在却对献身于您的少女……”

“神父?你在吗?”少女柔软的声调从不远处传来。

“在的,这就来。”轻微的战栗中,声音先于思考传递了出去。Jonah急匆匆从忏悔室中出来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,快步向前厅走去。

“Isabella。”Jonah向着在过道处张望的Isabella点头,二人四目相对,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忏悔,默默地移开了目光。

“打扰到您了吗?但是我有不得不交给您的东西…”

“没有,没关系的…要给我的是什么?”

Isabella脸上满是笑容,眼神亮闪闪的,她将一个系有精致丝带的礼物盒递到Jonah面前,“一份礼物,是为了感谢您日常的照顾。请您一定要收下,神父。”

“啊…谢谢你,Isabella。我可以现在拆开吗?”

“当然~”

Jonah拉开丝带的绳子,盒底铺满了橄榄叶,在其上的是一只精致的十字架。

“这是…”

“我用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买的,请您收下,神父。您平时帮了我很多,我一直想做点什么来报答您…”

Jonah用手抚摸了一下十字架的表面,将其拿起后又看向背面,却意外的发现一个苹果状的污痕。他用手指蹭了一下,污痕被抹成一道模糊的虚影。他顺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,却发现并没有污痕停留在上面。

“我会好好珍惜它的,谢谢,Isabella。”Jonah抬起头向着Isabella露出一个微笑。不知为何,他觉得Isabella更加迷人了,看着她天真的笑脸,再次在心中唾弃了自己的欲念。

“您能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!我本来还很犹豫是否要在今天送给您,刚刚在门口遇到一位好心的先生,他听我诉说了苦恼,又看了我的礼物。多亏了他的鼓励我才……”

Jonah已经听不清Isabella在说什么了,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,他的目光移不开Isabella的颈侧,白净的、细腻的,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。他想起早上的百合,又想起十字架上的污痕……或许,或许这是上帝计划的一部分呢?如果这样,他应该遵从,不是吗?

“神父?”Jonah的失神引起了Isabella的注意,她关切的向前走了一步,想要看看他是否是身体哪里不适。

Isabella身上的香气穿过他的鼻腔,又顺着进入他的肺里,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被这种香气蛊惑、控制,这是某种恶魔吗?或许他应该吹响号角……对,上帝的号角。

当Isabella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的时候,Jonah再也忍不住了。手中的十字架掉落在地上,他面色狰狞地扑向Isabella,将她背对着自己压在地上,又在她崩溃的哭喊中撕碎了她的衣物。他毫不怜惜地将自己挺立的阴茎插入对方的体内,鲜血滴落在地面,未尝人事的、未经润滑的甬道带来的是疼痛。Jonah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,他只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惩罚。但不够,这完全不够,他没有感到自己的饥渴被满足。他又看向对方,弯腰亲吻了自己早就渴望触碰的——那白皙的颈部,他用唇感受着颈下跳动的血管。

不,这还不够。

Jonah突然用牙齿撕开了她的皮肉,腥甜的血液喷涌而出,他张大嘴去接,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满足。“我还要更多。”带着这种极度的渴望,他将身下人翻过来,舔舐起她腹部的汗水——多么鲜活啊,这就是自己一直渴望的。他脑中再也容不下其他,哪怕Isabella尖叫着用尽力气抵抗、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也无动于衷。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委婉,果断地咬破她的肌肤露出内里的腱膜,他感受到对方的在疼痛下收缩起身体,恍惚中他回忆起某位信徒向他描述的上好的活鱼刺身。少女的腹部脂肪很少,他咬开腱膜,撕咬起她的腹横肌来,鲜血让此处的肌肉变得多汁,像是在其中拌上了生蛋一般极易入口。他贪婪地咀嚼,很快这就不能再满足他了,他还想尝尝别的。他稍稍直起身子贴向她的乳房,充沛的脂肪伴随着乳腺在他口中焕发出柔和的芳香,他一口接一口地撕咬、吞咽着。

主啊,为什么?Isabella的头偏向一侧,逐渐停止了挣扎与呼喊。她失去光泽的双眼紧盯着墙上的受难像,耶稣的表情似悲似悯。

寂静的教堂中仅剩下细微的咀嚼声。血液顺着地面向远处蔓延,将掉在地上的十字架染作红色。

Jonah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些发愣,而地上血肉模糊的残尸宣告着他的罪行。他沉默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庞,泪水从掌缝间滑落,将手上的有些干燥的血痕晕染开来。

“你吃下禁果了,”Zenos倚靠在教堂的大门边,“再也不属于伊甸。”

Jonah盯了一会儿自己的双手,又缓缓抬头看向Zenos,室外的天光打在他背面,显得那么圣洁。

“这是上帝的旨意,不是吗?弥撒的时候……吃我肉喝我血的就必须永远活着。”

“对,对……”Jonah双眼空洞,脸上却扬起笑容,“吃我肉喝我血的就必须永远活着……我的肉是真正的食物,我的血是真正的饮料,吃我肉喝我血的,常在我里面……”

“他就这样接受了?”Shana微微抬起一侧的眉毛,“信仰这种东西真是……但他却称呼你为神,为什么?”

“我想我们停在这里是恰到好处的。”
  
  “不,告诉我后续。”

“解难题如同捕猎,那原始的快乐我们是生来就有的。”Zenos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,“而对快乐的需求一直藏在我们的潜意识中,你有注意到吗,Shana?”

第八章

你得到了言语,骗人的东西,你得到了肉体,无非是一堆黏土,你得到淫秽的噩梦,以及在镜子里瞅着我们的另一个人。 ——博尔赫斯

Shana从沉睡中清醒过来,脸上的束缚感和眼前的黑暗让她呆愣了几秒钟。她的后脑有些微微作痛,缺水和饥饿让她的身体处于虚弱状态,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为何处于这种境地。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,她下意识想用手拨开黑暗,手脚的束缚却让她动弹不得。要不是手腕上传来的刺痛、和空气中弥漫着的香甜的气味,她或许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。

就在这时,腹部感受到一阵凉意,熟悉的形状让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自己贴身携带的那把短刀。她有些紧张地收紧了核心,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到来。短刀并没有停顿多久,开始贴着她的身体向上移动,腹部、胸腔、颈侧、再到脸边。Shana本能地向着没有危险的一侧偏了偏头。

而短刀却乖顺地划开了限制她发声的口球的皮带,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嘴里就被塞入了一块充斥着汁水的食物。鲜美的滋味在她舌尖上炸开,她忍不住嚼动了几下,能尝出这是肉的质感,但不知道是来自何种生物。她喉咙动了动,理智在拉扯中略胜一筹。她压抑着渴望想将其吐出,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口鼻,大有不咽下就要将她捂死在这里的势头。

她只好妥协,肉块顺着食道滑落到胃里,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,这让她的眼神都有些涣散。而手的主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,终于放开了她。空气再次自由地进入肺里,Shana深吸了一口气,那股香甜的气息更加明显了,隐约能分辨出其中混杂着的铁锈的味道。

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在进食了那块肉之后身体的疲惫并没有缓解,空气中的气息更是加深了她的渴望。她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投喂,然后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。“投喂”可以被视作一种“饲养”、一种权力,她当然不会认同这样的关系。

对方并没有让她思考太久,很快她的下巴被抬起,唇边碰到了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。浓重的铁锈味充满她的鼻腔,她似乎知道到自己嘴边的是什么了,她感到有些反胃,但身体对其中混杂的那种香甜的渴望却并非作假。温热的液体流到她唇间,她的胃有些痉挛,但还是顺从地饮下,她明白自己需要水分来恢复体力。但意外的是血液并没有减轻她的口渴,而是给天平上放置捕食欲望的那侧又加上了一点重量。

像是在奖励她的顺从一般,她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。Shana皱起眉毛,反复眨了几下眼睛后,视野终于清晰起来。她抬起头,看到一手拿着眼罩、一手举着金杯的Zenos,依旧带着那样那样游刃有余的微笑。她看到他的嘴唇在动,耳边却依旧只有自己加速的心跳。

“It’s a sacrifice1.”

她读懂了他的唇语。

随着金发的男人侧身,出现在Shana面前的景象让她瞳孔紧缩。

那是一名面容姣好的人族男性,有着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。他被以圣塞巴斯蒂安的姿势、站立着被捆绑在木桩上。他仰头喘着粗气,左侧胸口处有一个切面干净的正方形伤口,透过其间隐约能看到白色的肋骨。男人的身侧停着一量精致的推车,其上各式餐具与刑具交错摆放着。Shana的目光流转在沾满鲜血的手术刀与餐叉之间,猜测自己刚刚所吃的,极可能就是男人胸前缺少的那部分。思至此,她胃部的痉挛更加猛烈了一些,心理上的厌恶与生理上的渴求混杂成一种复杂的感受,她觉得似乎不再了解自己了。

一只缠着绑带的手突然将手术刀拿起,Shana的目光则一直黏在上面。连续的事件让她有些应接不暇,虚弱的身体让头脑的运转也缓慢下来,当手术刀再次触碰到男人的躯体的时候,她才明白自己正在看着什么。

“住手!”她出声,听不到其他声音的情况下自身的声响是猛烈的,“我不会再吃了!”

Zenos并没有回应,他略微弯腰,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。寂静与暴行互相映衬着,手术刀轻易地划破了腿部的肌肤,她能看到男人在疼痛中绷紧了肌肉,鲜血由血珠框选出一个精致的方块、又向下蔓延成水杯的形状。

当肉块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,Shana有些耳鸣,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它那鲜美的滋味。她艰难地移开目光,将视线集中到Zenos脸上,她盯住他那湛蓝色的眸子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不会再吃了。”

声音突然回到了她的世界中,男人痛苦的呻吟声清晰地传入Shana的耳中,她瞳孔微缩,握紧了双手。

Zenos一手将取下的耳罩丢到一边,一手将肉块左右晃动起来,虚影形成一个中间略凹的U型,“本能激发了吗?你的眼神不一样了。”

Shana没有余力回应,她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欲望。

“不吃吗?”Zenos观察着面前的人,问道,“你在顾忌什么,我们的餐桌不都由尸体构成吗?”

“同类相食并不少见。”Zenos的眼睛轻轻眯起,徐徐善诱,“犬鼠专吃关系亲近的同类后代,年幼的科摩多巨蜥时刻警惕它们的长辈,沙虎鲨在母亲肚子里就开始吞吃弱小的兄弟……人类又高贵在哪呢?”

“况且,你是蜘蛛,捕食蝶不是你的天性吗?”

“……蜘蛛?”熟悉的词语拨开了覆盖在记忆上的迷雾,Shana恍惚间陷入了回忆中。

“解谜题如同捕猎……还真是新颖的说法。不过你说的没错。”Shana直勾勾地盯着Zenos,“如果说世上的人被分为猎手和猎物的话,做我们这一行的时刻都是在进行狩猎。”

“人总是极少能注意到背后的危险。”Zenos的语调幽慢,“我们往往很难知道,谁是猎人,谁又是猎物,不是吗?”

“自然,猎物成为猎人的时候,不也很有趣吗?”

或许是感受到了彼此的杀意,又或许是心照不宣,当Zenos摘下手上那枚代表着加雷马的戒指的时候,Shana也拔出了小腿外侧那把自己最爱的短刀。

Shana猛地抓起身侧的抱枕丢向Zenos,同时借助沙发弹簧微弱的力道扑身向前。Zenos没有拍开抱枕而是抓住它,接着利用它柔软的表皮,将刺击的力量成功地卸掉。Shana发力将短刀向下划动,抱枕被轻易地切成两半。Zenos顺势将抱枕丢出,雪白的鹅绒洋洋洒洒地散到半空中,再慢悠悠下降。

短暂的僵持中,一片鹅绒恰巧挡在二人之间。鹅绒向着Shana这侧微微凸起,她似感应到什么一般突然猛地偏头,下一刻Zenos的拳风紧贴着她的脸侧而过。躲过危机后,Shana迅速将左手放到右手手腕处,右手反握着短刀刺向对方胸口,却被Zenos的手肘抵住。他用先前出拳的那只手抓向Shana,想将对手拉近以加大优势。Shana只好借势卷身越过Zenos的肩膀,落到他背后不远处。不妙的是在这次遭遇中短刀被对方夺走,这下赤手空拳的是她了。

Zenos把玩了一下她的短刀,侧过头说:“不错的刀,手感很平衡。”

“谢谢?”Shana扫视了一下房间内的摆设,又将目光放回站立起身的Zenos身上。

Zenos动作优雅地将外套脱下,正握着短刀冲了上来。深知单凭力量无法获胜,Shana只好抓起一旁的台灯,将其当作长枪挡住Zenos的攻击。冲突中灯罩被打落,她顺势将灯泡击碎成尖锐的枪头,稍稍拉远距离后,再次发起了进攻。她执尾的手利用掌根抵住枪尾,前手滑把向前刺出。枪头在发力下略微旋转起来,使得Zenos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攻击方向,只好后退避其锋芒。

僵持中二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,默契地同时扔下了手中的武器。Shana俯身下蹲,袭向对手下盘,Zenos则后撤躲过后紧逼过来接了一记直拳。Shana以空手道的手法拍挡开,再击打向对方的手肘。Zenos却没有在这击中露出破绽,他略微调整身姿,对着她的腹部挥出一记结结实实的勾拳。Shana不敢与他正面对抗,赶紧侧身躲过,然后勾踢向Zenos头部。她自认为这极快的一击不会被人挡住,因此在Zenos成功接下的时候,惊讶让她僵持了一秒。Zenos抓住机会拽住了她的脚踝,将她整个人提到半空中。

“不妙。”Shana心想,下一秒她的的背部砸到了茶几上。茶几应声破碎,Shana也吃痛地低呼了一声。

Zenos则俯身再次以手肘击向她,她用脚挡住,借力翻身而起想要拉开距离。Zenos趁机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回,似要用手臂裸绞住她。Shana连忙将头偏向Zenos手臂伸来的一侧,狠狠咬了下去。Zenos吃痛放松了一瞬,Shana趁机转身击向他的喉咙。这一击她用上了全身的力量,喉管被击中令Zenos失去了身体的平衡。Shana没敢松懈,紧接上一记扫腿,成功将Zenos击倒在地上。她以极快的速度跨坐在Zenos身上,掏出手铐,一头扣住Zenos的右手,一头扣住了沙发的凳脚。

“Got you!”Shana大笑起来,掏出贴身藏着的录音笔,她只觉得好久没有这么开怀了。

而身下的Zenos却没有丝毫慌张,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笑意,蓝色的眸子似海平面般闪闪发光。
  
  对方绰有余裕的样子让她冷静下来,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全身。下一秒天旋地转,Shana从后脑的剧痛中回过神时,已经被Zenos单手掐住脖子按在了身下。

“你应该当场咬断我的喉咙,这才是身为猎手该做的。”Zenos的瞳孔放大,展示了自己重获自由的右手,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。

“你…….”她想说些什么,却因为喉管被捏住而极难出声,视线也模糊起来,“放,手……”

“……你……错……”Zenos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。Shana最后的念头是这个疯子竟然让手指脱臼来挣脱手铐,紧接着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。

[1^1]: 祭品,亦可译作圣餐礼。

Footnotes

  1. 取自“饥饿,焦渴,呼叫,跳舞,跳舞,跳舞,跳舞!”,《地狱一季》坏血统,阿蒂尔·兰波
  2. 取自“触摸那神秘力量吧,摇醒沉睡的世界,意想不到的事物将在复活的幸福中翻身跃起,把你照个浑身通明。”,《真理之路》康斯坦丁·巴尔蒙特
  3. “斗篷外面镀金,亮得令人目眩;但里面完全是铅,重得出奇”,伪善者在地狱里仍然保持着在人世间的虚伪的谦卑态度。斗篷外面镀金,说明他们是虚有其表的正人君子,里面是铅,说明他们的罪恶被善良的外表掩盖起来
  4. 取自“像猛兽扑食,我在狂喜中把它狠狠勒死”,《地狱一季》序诗,阿蒂尔·兰波
  5. 取自“看呐:在远处迎候我们的是死亡、荣誉和幸福!”,《新哥伦布》弗里德里希·威廉·尼采
  6. 取自“魔鬼给我戴上如此可爱的罂粟花冠”,《地狱一季》序诗,阿蒂尔·兰波